江時裕腳步頓住,垂眸,目光落向顫動的槍,瞥開,淡淡道:「傷好了,才有力氣拿穩槍。」
「?」
淮笙發愣,獃獃地看着他抱着她走。
心間緊繃的弦慢慢鬆懈,隨之而來的便是傷口帶來的困頓。
她受的傷還不輕,鎖骨之下被槍擊中,鮮血直流。
臉側和右耳銜接處擦破了皮,也在冒血。
這會兒,感觸神經才開始瘋狂叫囂,意識幾乎瞬間潰散的分崩離析。
「十一,帶她去醫院。」
淮笙努力撐起眼皮看人,視線卻開始越發迷糊。
「爺,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捎進來的!」
「咱們都知道走這一遭,名副其實的鴻門宴,顧桓那人看着正派,底子不知道有多黑,」
「夠了。」
昏昏沉沉聽了前幾句,就徹底陷入黑暗中。
可她仍然能尋着這幾句話,回憶到書中所描述的內容。
第五百零二章【硝煙四起】,男主把控了Y省和東南亞將近四千公里的航線和海口,故意扼制江氏暗地裡的走私交易。利用這一缺口,同時放出塞蘇**打撈到一條鮫人的消息,引各界商業大佬現身。
誘敵第一步,
江時裕進的來出不去!
*
三月中旬,晚夜十二點左右。
穿書脫險的第十五天,簡陋的木屋外響起了巨浪滔天的炮聲。
淮笙掀開被子,從木板床下來,拉開了燈。
瓦數不高的小燈泡,懸在屋頂一搖一晃。她坐在木板床上發怔了好一會兒,才起身推開窗,往火光那處看。
響聲巨大,但其實離得很遠。
只是看着幾乎映透半邊天的火光,淮笙開始良心不安。
塞蘇,全書最大反派長眠的地方。
顧桓是天選之子,更何況這是一本女強,男更強,感情事業雙線並生的大爽文。
所有配角都是男女主的踏腳板,而最大反派則是男主事業成長線的終點。
書中顧桓在這場商戰中獲勝,取代了江時裕「商業神話」的頭銜,成了京城的領頭人物。
江時裕的結局便是葬身火海!
其實這十五天里,捫心自問她說與不說,改變不了既定結局。
可當結果真實的發生在眼前,淮笙胸口是悶的。
她跟十一接觸過,
問題就出在她從未提及。
提了總歸與不提是不一樣的。
淮笙眨了眨眸,聞着空氣里淡淡的硝煙,突然覺得她該用南國的祭祀禮,送江時裕一路好走。
想着就取了手電筒出門,這裡四處都是流水,也不用走得太遠。
她找到看着沿河能漂好久的水道,蹲下雙手合十,朝着月亮,闔上雙眼,為死人超度:
「屍波羅蜜音.羼提波羅,
蜜音.毗離耶波羅蜜音。
禪波羅蜜音船若波羅蜜……」
淮笙念了三遍地藏經,捏頭去尾的那種。
在南國,她是夫子眼裡最紈絝的郡主,不是上課睡懶覺,就是逃課。
所以,雖已過了及笄的年歲,她卻連八歲孩童就得會背的地藏經,也只記得熟讀的幾段。
「江時裕,我用我們南國最高的祭拜禮送你上路,就算還了我沒說的心眼。」
「非常抱歉,可事實是你殺了原書女配,就算現如今我還好好活着,但也保不准你活了,我還有沒有命活。」
「母后跟我說過,做人不要太過良善,有些時候保准自己的利益才是最值當的。」
淮笙絮叨完,就把手中的手電筒光線朝上,正**水中。
也不知是不是錯覺,她總覺得此時的水不如一開始清澈,甚至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。
只是唯一能照亮的手電筒被她當成河燈放進水裡,不是輕的材質,幾秒的功夫就沉入水底。
霎時,周圍一片漆黑。
淮笙一時適應不了,視線里烏漆麻黑,什麼也看不見。
耳邊突然響起「嘩」地水聲,同時臉和脖頸被水濺得一片清涼。
「離開這兒。」
帶着濕氣的喘息迎面撲來,還夾雜着濃厚的血腥味道。
淮笙視覺恢復,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漆黑的深瞳。
從水裡湧出來,像是一頭暴虐狠戾、好不容易逃脫牢籠的猛獸。
是江時裕。
這雙太過獨特的眸子,讓人見了一眼就無法忘卻。
「你……你沒死?」
淮笙想跑,奈何腿已軟成軟腳蝦。
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時裕粗氣重重的呼出,眉眼染着水意,頜角和太陽穴下是腥紅的傷口。
她吞咽口水,三月晚間的氣溫不熱,竟冒出了汗珠來。
江時裕擰眉,聽着順流越來越大的划水聲,猛地從水裡一躍而起。
濕透了的襯衫血跡斑斑,一臂攬過女人的細腰。
他舔了舔牙尖,眸里有股子怒色:
「塞蘇什麼地兒,他沒跟你說過?」
淮笙顫着聲音回:「……我,我很少出來過。」
她知道他口中的「他」是誰,叫十一的男人,在木屋養傷時,來過好幾次,回回都叮囑她好好藏着,這裡混亂得很,外頭都是豺狼虎豹。
其實不用他說,她也知道。
塞蘇,書里詳細介紹過,三國邊境地區的一個三角形地區,因「三不管」,成為了滋養罪犯的天堂。
「這裡離木屋不遠。」
淮笙磕磕絆絆,嘴裏蹦出幾個字。
江時裕感觸懷裡顫抖柔軟的身軀,斥笑出聲。
他硬生生的一臂箍緊她,來到簡陋的小木屋門前,木屋的門頂似乎還沒有他人高。
「咣」地一聲,木板門被一腳踹開。
江時裕眸光落在斷了的門栓上,舌頭抵了抵腮幫,微低頭,邁步進去。
合門,便將懷中柔嫩的嬌花抵着門縫之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