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,時家的事情像長了翅膀似的,一夜之間就傳遍青州大街小巷,滿城人盡皆知。
時家老太爺的喪禮也從剛開始極盡哀榮變成了一場笑話。
來弔唁的賓客把時家圍了個水泄不通,都在竊竊私語憋着笑聲。
尤其當方氏牽着蒲寶出來的時候,人群明顯就起了一陣騷動。
小小的娃娃,本來就長得粉妝玉琢,穿着昨天晚上方氏連夜趕出來的白麻孝服,就更不得了了,矮墩墩雪團團的,活脫脫一個雪娃娃。
「哇!
好可愛!」
「她娘是誰啊?
怎麼這麼想不通?
有這麼個女娃何必還送回來?」
「就是,帶着她隨便改嫁哪家都成啊,誰還會虧待她?
……」接着畫風就變了:「看這娃娃,她娘一定長得不差,怪不得老太爺臨了臨了都沒把持住。」
「沒把持住好說,關鍵老太爺都這把歲數了……」「也不知道老太爺是不是有什麼保養的秘方?」
吧啦吧啦……種種議論聲起,真是說什麼的有。
被目光聚焦的時家人如坐針氈。
尤其幾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孩子,更是覺得什麼面子都丟光了。
最覺得難堪的,當屬時芸芸。
為了這個事兒,她昨天晚上已經哭了一整晚了。
看着被大伯娘牽出來的蒲寶,簡直恨不得上去抓花她的臉,把她遠遠扔出時家。
時老太太一臉冰霜,什麼話都不說。
和昨天比起來,她今天看起來像老了十歲不止。
幸好今天就是老太爺出殯的日子,時家人總算不用再被各種各樣的目光所凌遲。
但時家人再鎮定,也掩蓋不了這件事造成的影響,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出殯儀式也潦草而倉促的結束了。
把老太爺匆匆忙忙送上山就算。
晚上回來,把大門一關,時老太太就召集眾人說事兒。
關於蒲寶,總要有個明確而清晰的交代。
老太太疲倦又憂傷:「事情就這樣吧,從今天起,她就是你們老太爺的閨女!」
時老太太都不願意稱呼蒲寶,只用一個「她」字代替,可見心裏對這件事膈應得有多厲害。
老太太還沒說完,時芸芸就沖了出來,哭道:「曾祖母,她根本不是我們家的人!
把她攆出去吧!」
時老太太怒:「住口!
這件事是我還有你父親他們親眼所見,證據確鑿!
滴血認親還能有假嗎?」
「她留下,不過是你太爺爺一樁風流韻事,礙不着什麼,但如果攆她出去,旁人才會指摘我們時家!
孰輕孰重你自己要有個掂量!」
時芸芸不忿,卻也無可奈何,只哭。
魏氏心疼女兒,上前幫着說話,一家人吵吵嚷嚷。
這一切蒲寶都聽不見。
她今天很乖,別人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,叫她磕頭就磕頭,叫她跟着就跟着,所以,這一天下來,她老人家可累壞了!
此時累壞了的小寶寶就在榻上攤手攤腳的呼呼大睡。
屋裡再吵翻了天對她都沒影響,小肚皮還睡得一起一伏。
老太太簡直沒眼看,連翻了幾個白眼。
也不想再多糾纏,直奔主題:「我老太婆年紀大了,沒有這個能耐,也沒有這個精神頭照顧她,你們說說吧,怎麼辦?
你們誰照顧她?」
底下眾人都保持沉默。
方氏雖然千肯萬肯,但她不可能主動把這件事情當下來。
一來照顧孩子本來就是要擔責任承風險,本來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兒,她不可能主動說;二來老太太心煩,其他人就得低調些,總不能老太太不喜歡的人,你興高采烈上去當寶貝一樣捧回去,你讓老太太心裏怎麼想?
所以主動是不可能的,永遠不可能主動的,只能等着老太太分派任務。
「老大家的,你怎麼說?」
時老太太發問。
方氏朝前一步,說道:「孫兒媳婦照管她本來也是分內之責,但我主持中饋事務繁雜,有些忙不過來,要不二弟妹吧?」
劉氏趕緊搖手:「不不不,我不行!
長謙都夠淘了,要不三弟妹吧?」
她推給了魏氏:「三弟妹家有兩個閨女,照顧閨女都有經驗了!
芸姐兒和菁姐兒她們的衣物什麼的也可以給小姑姑穿。」
她說話口無遮攔,想什麼說什麼,魏氏一聽就炸了:「二嫂你什麼意思?
什麼叫我帶閨女有經驗?
你是不是咒我生不齣兒子來?」
呱啦呱啦一通罵。
時菁菁哇的一聲大哭:「我不要!
我不要把我東西給她,我不要!
我我扔了都不給她!」
老太太本來就煩,見這場景,乾脆就直接點派了:「就這樣吧,老大媳婦你受累一點,你來帶她。」
劉氏見老太太把這個燙手山芋給了方氏,松下一口氣。
又問了一句:「那每月是不是給大房多撥一些銀錢?」
她們三個妯娌,一人管錢,一人管賬,老三魏氏管庫房,所以劉氏有此一問。
提到錢,魏氏又炸了:「撥什麼撥?
她一個小娃娃家能吃多少用多少?
在家裡守孝,又不出去應酬,就不用買新衣服新首飾了!」
老太太疲倦之極,揮手讓眾人退了:「每個月從我賬上給大房五錢銀子!」
「從現在起開始守孝,不要出去走動了。」
「這幾年大家都安分些,過兩年孝期滿了再說。」
「好在芸丫頭和菁丫頭都還小,過兩年再說親也無妨。」
時芸芸委屈的淚水又漫了上來。
曾祖母真是……她已經十歲了,正當是相看夫婿的好時候,要再等兩年,她都十二歲了,好兒郎都被人家訂走了,還說什麼呀?
!
不由就狠狠瞪了榻上的蒲寶幾眼。
都要怪這個賤坯子!
不知道是不是時芸芸的錯覺,她總覺得她越氣,那丫頭的呼嚕聲就越大。
葬禮過後,時家人關起門來守孝。
除了時令和時長謙照常上學之外,其他人基本都窩在家裡。
但窩在家裡也並不代表無所事事。
尤其是方氏。
她要照管全家人吃喝拉撒,仍然忙得腳不點地。
加上時老太太又病了一場,方氏又跑前跑後的照料着。
總算幾天之後時老太太好些了。
這天正逢十五。
時家雖然稱不上什麼名門望族,卻也是有規矩的,初一十五所有的兒孫都得去給老太太請安。
一早,蒲寶就被方氏從溫暖的被窩裡給挖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