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嫻真的是很會打仗,每每過來的都是捷報,都是勝仗。
這也看得出來,她是吃了不少苦,才會將兵用的如此之神。
正巧着這日大雪,大皇子蕭衍之與蕭景州一同在朝堂上下來。
兩道朔長的身姿同樣是黑色的披風,蕭衍之內斂鋒芒,蕭景州是霸氣外露,看似平靜的場面,實際是無形之中在比較。
"我難得在封地里過來一趟,甚是想念三弟的圍棋,如今大雪飛揚,何不廝殺一局? "
"大哥有雅興,那就移步王府吧。 "
室內圍着爐火,敞着門,看着雪花簌簌,心情也會跟着好起來。
蕭景州黑子殺氣騰騰,只要抓住機會,便不會放過。
蕭衍之以防守為主,卻也不落下分毫。
"大哥的棋藝很精湛,想要攻破,很難。 "
蕭衍之微笑而過,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一枚白字,落在棋盤上,這才言, "吃一塹長一智,我曾經輸給過三弟,如今,卻再也不想要輸了。 "
蕭景州的手微微停頓, "我知道你去見過她,她怎麼樣,好不好。 "
"她挺好的,不過是黑了些,瘦了些。 "
長年累月在軍營裏面受苦,黑了些還是小事情,受傷才是大事。
可前方傳來的都是好消息,蕭景州也派人大廳過了,就是尋不到蘇嫻的半點情況。
反倒是眼前的大哥蕭衍之,去找過蘇嫻一次。
"她真的變了好多,小的時候,她總與蘇將軍對着做,現在這般成熟,反倒是不像她了,時間真是可怕啊,將一個人改的面目全非。 "
蕭景州聽見害怕這個詞語,沒想到是在蕭衍之的口中說出來。可想而知,蘇嫻是過着怎樣的日子。
屋內火盆的炭火很足,他卻覺得冷極了。
"是我對不住她! "
這次蕭衍之沒有回話,他盯着棋盤上,如今大局已定。
"三弟該慶幸,這場戰役,最終還是你贏了。 "蕭衍之將手中的白子丟在棋盤上面,勾唇笑了笑, "早就該註定的,我只希望三弟以後不要後悔才是。。 "
一切註定好了,蘇家興許還能保得住。
而不是像今天這樣,慘遭滅門!
"我不會後悔,即使我現在失去了她,可她心裏總歸是有過我的,我也會重新把她的心贏回來。 "
蕭景州一雙眸子熠熠發光,說的那樣堅定。
可他心裏知道,從前的蘇嫻再也回不來了。
蕭景州再也不可能擁有那樣炙熱的愛。
蘇嫻一次一次傳來捷報,蕭景州這些年的蓄謀並沒有白費,在皇上臨死之前,是他封鎖城內,帶兵沖了進去皇宮,逼迫皇上讓位。
蕭衍之帶兵趕來時,全城已經天翻地覆,足足被蕭景州關了三個月,把他的羽翼全部拔光,才將他重新放回封地。
半年後,蘇嫻攻破前線,全國上下,歡聲笑語。
蕭景州沒有舉行登基大典,他想等蘇嫻回來,和她一起走向最高處,他這次用江山為聘禮,重新迎娶蘇嫻。
典禮就在七日後,蘇嫻她也快回來了。
宮內一片紅綢翩然,大紅喜字喜氣盈盈,蕭景州不容許任何地方出了差錯,就是蘇嫻的寢宮,也是按着她的喜好來,和當時她在王府時一模一樣。
"你說,蘇嫻王妃已經死了,咱們還要準備這些做什麼,難不成要給咱們皇上配冥婚么? "其中一個宮女肚子和另個人說道。
另一個人也隨口應付, "山崩後,王妃被壓在下面,都找不到屍體,可想而知,活下來的機會很渺茫了。 "
"皇上始終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那樣,消息已經好幾天了,你說皇上…… "
宮女剛剛回頭,便看到蕭景州一臉鐵青的站在她們身後。
兩個宮女嚇得渾身哆嗦,跪在地上抖如篩糠。
"皇上饒命,皇上饒命…… "
"拖下去喂狗! "蕭景州語氣森然,如地獄來的修羅。
貼身侍衛莫語,跟在他身後,讓人將兩名宮女帶下去。
蕭景州手握住,青筋暴起,這些天了,他一直在騙自己,蘇嫻一直在回來的路上,她始終沒有離開,更沒有山崩,也沒有死去。
"皇上,這是事實,臣知道你心裏難受! "
莫語說著,將腰間佩劍拿下來,跪在地上,將劍呈上去。
"是臣沒有將蘇嫻王妃帶回來,也是臣故意這樣做。後患無窮的道理皇上心裏明白的。倘若用臣的性命換取換上的江山安穩,那臣絕不後悔! "
從一開始,蕭景州要實行這個計劃時,他就沒有打算把蘇嫻算在內。更是早早派最親近的侍衛莫語過去,務必將蘇嫻帶出去,在實行計劃。
女人是禍水,他們跟在蕭景州身邊謀劃多年,不能眼睜睜看着江山輸在一個女人的手裡。
所以,蘇嫻必須死!
"你不要以為朕不敢殺你! "
蕭景州提起莫語的衣領,近乎扭曲到變形的臉上儘是痛苦,他雙眸猩紅,空洞的眼眶裡流下來淚水,順着臉頰滑下去。
"如果殺了臣,能讓皇上減輕痛苦,那臣願意以死謝罪! "
莫語將手中長劍抽出來,遞到蕭景州手邊。
他是被蕭景州救的,命也是他的。他要是收回去,莫語無怨無悔。
蕭景州近乎絕望的臉上,肌肉在顫動着。
他手一松。
長劍落在地上,發出響亮的聲音。
有那麼一瞬間,蕭景州想要死去。
他恨自己!
可現在,他連死都不能。
江山是他奪回來,他不能讓所有人的希望毀在他的手裡。
他不能!
顧長安因為臨時收拾戰場,晚回來一步,所以沒有與蘇嫻一同死去。
他抱着蘇嫻的排位進城。
他答應過蘇嫻,要看着將軍府沉冤昭雪。
顧長安自己看到了,可蘇嫻怕是再也看不見了吧。
城門大開,全城百姓無不哭泣。
蘇家一家四口,無一生還。
將軍府,李叔早就換上平日穿的衣裳,帶着之前的老人將里里外外打掃的乾乾淨淨,門前的雪也掃開,留出來一條寬寬的道路。
李叔等人遠遠的便看見顧長安一隊人馬過來,頓時了老淚縱橫,他帶領着眾人下跪,行禮。
"歡迎大小姐凱旋迴府! "
這一聲,眾人再也綳不住,全部流下淚水。
李叔將蘇嫻的排位小心翼翼接過來,彎腰道: "多謝顧先生。 "
"我想給嫻兒上柱香在離開。 "
"裏面請! "
顧長安跪在地上,一天一夜,他有說不完的話。
可最重要的,也是對他最關鍵的那句話,他始終沒有說出來。
蘇嫻也是知道的吧,自己一直喜歡她。
顧長安沒有勇氣,他可以為蘇嫻去死,可以為她做任何事,到頭來,那句喜歡還是沒有說出去。
他抬起頭看着將軍府,還是原先的樣子。
蘇嫻在走廊里看書,蘇辭在和她鬧騰,整個院子里都是他們的歡聲笑語,多開心啊。
那個時候,蘇嫻沒有遇到蕭景州,那個時候,大家都還在。
要是時間停留在那一刻,該多好。
顧長安閉上了眼睛,全是將軍府所有人的慘狀,漫無邊際的血火紅火紅,所有人都在血泊倒退,唯有他站在原地。
他,不想活了……
七日後,新皇登基大典,顧長安進宮想要行刺皇上,未果,關進大牢,死刑!
半個月,新皇安定天下,特赦天下!
顧長安到底是沒有死成。
夜晚,滿天繁星,一彎弦月掛在了柳梢頭。
已經開春了,又是新的一年。蕭景州披着披風,獨自一人登上了城牆。
他俯瞰着萬里江山,曾經,他夢想着做江山的主人,不惜一切代價。
可若他知道這代價是在蘇嫻的身上,讓他這般的痛苦不堪,他應該不會那樣做。
今日里,他收到大哥蕭衍之的一封信。
信上面寫着,父皇早就有意向封自己為儲君。
蕭景州忍不住哈哈大笑,他才不相信,於是將那封信撕得粉碎。
為什麼!
是老天在懲罰他么。
他步步為營,到頭來是原本安好的結局,那他所有的付出,蘇嫻的命,這麼多死去的亡靈……
一場空啊。
蕭景州的心被人揪着,疼,如何不疼?
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,不僅辜負了蘇嫻,還將她的命給害了。
這一切都是他疑心多慮,是他剛愎自用,自以為是。
蕭景州順着城牆坐下來,身邊一個人都沒有,他感覺到孤單極了。
他想,這輩子,他都會被困在這皇宮裡,生老病死,再也沒有人像蘇嫻那樣對他了……
"我回來了。 "
蕭景州幾乎瞬間睜開眼睛,他看到蘇嫻一身紅衣,戎裝裹身,拎着手中長槍,臉頰上帶着點點笑意朝着自己走來。
"嫻兒-- "
他站起身來,欲想要保住她的身體。
然,那長槍橫在兩人面前,穿透他的胸口。
蕭景州不敢置信的抬起頭,見蘇嫻柳眉倒豎,眸中寒光炸裂。
她對着自己冷笑, "蕭景州,我終於親手救了你,又親手殺了你! "
那樣的決絕,那樣的冷漠!
蕭景州一下子驚醒過來。
心跳的很快,他快要喘不過氣。
在夢裡,蘇嫻還是那樣恨着自己。
蕭景州望着空洞的天花板,閉上眼睛,兩行清淚滑下,沁入枕頭裡。
這一生,那麼長。
沒有了她,蕭景州該要如何走下去?
最終,他贏了天下,卻輸了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