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喬念抬手扣住揮過來的巴掌。
對面的女人咧着嘴嚷:「疼,給我撒手!」
沈喬念轉頭詢問雲姐:「沒事吧?」
要不是她攔着,這一耳光就落在雲姐臉上了。
「小念,鄭夫人是店裡老客戶,今天來修補絲巾的。」雲姐過來打圓場。
沈喬念這才鬆手。
鄭夫人揉着手腕不滿得吆喝:「絲巾修不好,還想打人?」
雲姐低着頭賠不是:「之前沒補好絲巾是我們不對,我們會儘快補好的。」
鄭夫人冷哼一聲,「儘快是多快?」
雲姐轉頭問沈喬念:「小念,你能幫忙補個絲巾不?算姐求你了。」
沈喬念沒應聲,先拿起桌上的絲巾。
絲巾是真絲的,有幾處勾絲,點綴的絲綉從中間斷裂脫線,少了一大截,損毀挺嚴重。
雲姐壓低聲音嘆氣:「之前陳老接過線,但鄭夫人說接的線有色差,還跟陳老理論,把陳老都氣進醫院了。」
沈喬念看到了陳老接的線口,的確跟原來的絲線有微小色差。
雲姐眼巴巴盯着沈喬念,「小念,你能補嗎?」
沈喬念原本也是來找工作的,便點頭應下:「可以試試。」
鄭夫人盯着沈喬念稚嫩的臉,將信將疑,「就你?拿過幾年針線就敢出來做修補?你們家老師傅可都做不到!」
「鄭夫人先坐,劉夢給鄭夫人倒茶。」雲姐趕緊攔着鄭夫人,就怕鄭夫人又把沈喬念懟跑了。
劉夢把雲姐拽到一旁,「雲姐,那絲巾陳老都補不好,更何況鄭夫人還這麼挑顏色!這小姑娘這麼年輕,能行嗎?」
雲姐懶得跟劉夢廢話,笑吟吟問沈喬念:「小念,需要什麼跟我說。」
鄭夫人看雲姐真要讓一個小丫頭來修補,冷笑着提醒:「醜話說在前頭,我要的可是沒有一點色差。」
「可以。」沈喬念又跟雲姐說,「我需要溫水,還有藍色和綠色的染色劑。」
「好的!」
沈喬念戴上手套開始調色。
絲線是青藍色,染色比例稍有偏差就會有色差。
她在溫水裡加染色劑,一點點調出想要的顏色,然後將白蠶絲放進調好色的溫水裡,浸泡上色。
等待過程中,沈喬念先修復絲巾上的勾絲。
勾絲有幾處也斷了,不過沒有短線,所以不用接長度,只需將斷裂的線接起來。
沈喬念一手拿着一個鑷子,一點點將線頭交疊,再點上特製膠水。
等膠水幹了她慢慢扯動將絲線抻平。
劉夢像看了一場外科手術,全程不敢大口喘氣。
直到沈喬念放下鑷子她才長舒一口氣,對沈喬念豎起大拇指。
原以為是青銅,沒想到是王者!
鄭夫人還是撇着嘴冷哼:「能補勾絲的一抓一大把,有本事零色差補好刺繡。」
沈喬念沒說話,撈出蠶絲看了看顏色,又往水裡加了一小滴染料,繼續浸泡。
她回到工作台把剩下的勾絲處理好。
等色上的差不多了,沈喬念撈出蠶絲過清水去除多餘顏色,又上了一遍固色劑。
鄭夫人看着線的顏色偏淺,忍不住嗤笑:「我這麼遠看都有色差,你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,就別做了。」
沈喬念還是沒回答,她將蠶絲吸干水分,再用電吹風輕輕吹乾。
隨着水分蒸發,留在蠶絲上的顏色比剛才深了一些。
沈喬念將蠶絲抻平,沒和絲巾上的線比對,便對鄭夫人說:「您看看有沒有色差。」
鄭夫人嗤笑一聲。
一次就想調得沒色差,異想天開!
可她看到絲線的顏色時,頓時眯起眸子,「這……」
她以為自己眼花了,覷着眼睛反覆和絲巾做比對。
可不論是在室內還是室外,兩根線都一模一樣,沒有丁點色差!
鄭夫人徹底服了,看着沈喬念脫口而出:「你有絕對色感!」
沈喬念很久沒聽到這個詞了。
被拐賣以後,她眼睛發生了一些變化,能看到更多顏色。
新買的襪子在她眼裡兩隻顏色不盡相同;
一捆同色的線,她也能看出細微差別。
說白了就是她比普通人對顏色細分更清楚,別人看不出色差,她能。
那時候她才知道這叫絕對色感。
有段時間她寧願閉眼當瞎子,也不願睜眼去看那麼多複雜的色彩。
後來是奶奶開導她。
「命運讓念念看到了更加五彩斑斕的世界,念念就要這麼錯過嗎?」
慢慢的她學會接納多彩的世界,現在已經坦然面對了。
鄭夫人激動得握着沈喬念的手,「你是我遇到唯一有絕對色感的人!」
沈喬念一笑置之。
處理好絲線的色差,她坐下接線,將缺漏的刺繡補好。
鄭夫人看沈喬念刺繡的手藝,爽快付錢,臨走對雲姐說:「以後我家修補的活就交給她了!」
雲姐欲言又止。
她只是請沈喬念來幫忙,下次不好開口了。
沈喬念看出雲姐的顧慮,率先開口:「雲姐,我想來店裡工作。」
「小念,你說真的?」雲姐聽說沈喬念在找工作,立馬高新聘請,包吃包住。
她生怕沈喬念後悔,馬不停蹄把兒子從床上提溜起來,「你祖姑奶奶的孫女要來店裡幫我,快去酒店幫她拿行李。」
宋硯矇著被不滿嘀咕:「我管她什麼奶,不去!」
「小念能來,那是咱家燒高香!你趕緊的,事辦成了給你轉一千塊!」
宋硯掀開被子,伸出兩根手指,「兩千!」
雲姐:……
此時,沈喬念站在店外等宋硯。
這時陸久辭打來電話。
沈喬念冷了一天的臉瞬間龜裂,透出絲絲難過。
她承認她在等他的電話,想知道她走了,他會是什麼反應。
沈喬念接起電話,溫潤的聲音徐徐傳來。
「媽叫我們晚上回家吃飯,你準備一下,我待會回家接你。」
沈喬念心口一頓,微微蹙眉。
他不知道她搬出來了?
「滴滴!」
沈喬念回過頭。
路邊停着一輛路虎,一個滿臉桀驁的男人正不耐煩得摁喇叭。
「你沒在家?」
沈喬念笑了。
她以為他打電話來逼問她去了哪兒,結果他壓根都不知道她走了。
呵,多麼可笑的自作多情!
「你在哪,我去接你。」
「不用,我自己去媽那。」
沈喬念匆匆掛了電話,心口疼得發悶。
宋硯點了一支煙,看着沈喬念瞬間面如白紙,站在光影下顯得特別無助。
他挑了挑眉,剛想再摁喇叭提醒她,沈喬念就走過來坐上后座。
「格爾森酒店,謝謝。」
女人的聲音細細軟軟。
宋硯嗤了一聲。
還真把他當司機了?
他也懶得搭理沈喬念,發動車子離開。
到了酒店樓下,宋硯下車把鑰匙丟給門童,弔兒郎當得打電話:「我親自去房間提行李,母后大人別忘了給我轉賬。」
陸久辭跟着定位追過來,下車就看到沈喬念和一個男人並肩走進酒店!
他瞳孔一縮,周身氣壓瞬間沉下來,恐怖如斯!